李银河

热烈的人生：亲情、友情、爱情加赛车
——《四海》观后

看了韩寒导演的《四海》之后，印象最深的是：电影中人物对生命的既炽热又不乏深沉的感觉。
按照邓巴数原理，全世界所有人一生平均交往的熟人为148人；友人50人；密接者15人；密友5人。在这148人之外，灵魂没有交集；真正让人牵肠挂肚、缠绵悱恻的仅仅5人而已。既然是平均数，有的人还会少些（古语云：知我者二三子），有的人可能多些，但也到不了两位数。然而，就是这几个人囊括了人的全部情感生活，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三情：亲情、友情和爱情。
影片中重重的一笔是亲情：父子之情、祖孙之情。亲情既有温馨，也有凉薄。奶奶斥重金为孙子买心爱的摩托车；孙子在奶奶床前精心照料，不离不弃；父亲出走多年竟然认不出长大成人的儿子；儿子奋发自立拒绝父亲的资助。既有令人心酸的温情，又有令人齿冷的哀怨，亲情就是这样缠绵悱恻，爱恨交加，令人哭令人笑，令人喜令人悲，令人感到无可奈何。
影片对友情也有不俗的演绎：欢颂的哥哥从开始作为护花使者对阿耀的心存轻蔑、百般挑剔，到成为朋友之后的诚心悦纳、肝胆相照，成功塑造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友情。虽然双方都不是完人，都有缺点，但是他们之间的友情却可以是完美无缺的。
爱情更是影片的一条主线：阿耀与欢颂的爱情是含蓄的，尽管表面看去既无激烈的拥吻，又无肉体的深度接触，内心却汹涌着两情相悦的深情厚谊。他默默为她偿还巨额债务，她偷偷为他找回对他意义非凡的摩托车，最终竟至出现了欧亨利小说《麦琪的礼物》式的结局（阿耀枕旁放着《麦琪的礼物》这本书，暗示两个人都在为对方付出爱，也确认了彼此之间的爱），为观众带来深深的震撼。
影片还有韩寒名片式的赛车场面。赛车在中国人的社会心理中似乎带了点异国情调，在好莱坞影片中有大量赛车（汽车、摩托车）场面，带着一种山呼海啸的狂野味道，一方面表现原始的、野性的、粗犷的人性，另一方面也有汽车工业实用的广告效应，与乡土中国的温良恭俭让似乎有点格格不入。然而，人性毕竟有相通的一面，随着中国渐渐进入工业化进程，人们也日益受到赛车一类极限运动的吸引，感受到其中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和快感。对于生活在中国社会变迁日新月异时代的年轻一代来说，此类元素不仅会对他们产生越来越大的吸引力，甚至可能对中国人的社会心理、民族性格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。
罗曼·罗兰曾说：“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，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。”《四海》是一部内核温暖和治愈的电影。影片中的人物都是苦苦挣扎于底层的小人物：负债累累的小老板，三脚猫式的翻译，谎称自己拥有高层豪宅的维修工，为了安慰恋人谎称找到心仪工作的饭馆服务生，为了爱情冒着生命危险冒充歌星飞越珠江的替身演员。他们的人生看似黯淡无光，但是诚实的劳动和激情之爱像一道强光，照亮了他们的生活。尽管生活的真相是黯淡的、艰辛的、泥土般混沌的，但是电影中人物依然热爱生活。他们的生命、他们的爱情是在那混沌的泥土上盛开的鲜花，散发出真正充满勇气的芳香。